在湖南省永州市道县,每逢端午时节道州龙船“百龙竞渡”时,潇水中路和濂溪河南岸大街便上演一场独特的“百摊风药”民俗盛宴。晨曦初露,数百名草药摊主便陆续来到这条长约两公里的街道,支起简易摊位,将精心采集的草药整齐排列。太阳升起时,整条街道已化作一条蜿蜒的“绿色长龙”,空气中弥漫着艾叶的清香、菖蒲的辛香与各种草药交织而成的独特气息,这便是道县著名的“百摊风药”民俗活动现场。
据道县地方志记载,这一习俗最早可追溯至唐代,至今已有1300余年历史。北宋《太平寰宇记》中便有“道州端午,采众药以为沐浴”的记载。不同于普通集市,风药街的交易充满仪式感:摊主们大多身着传统服饰,用当地方言吆喝着药草功效;买药者不仅为治病,更是为讨个“端午药,百病消”的好彩头。从白发老者到年轻父母,从本地居民到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,人潮涌动中,传统与现代在此奇妙交融。
道县端午采药习俗蕴含着深厚的文化积淀。道县古称道州,地处潇湘源头,南岭北麓,气候湿润,植被丰富,素有“天然药库”之称。《荆楚岁时记》所载“五月五日,竞采杂药,可治百病”的传统在这里得到了完整保存。当地民间传说,端阳当日,神农氏会点化百草,使药性倍增;而道州龙船划过的“龙水”更会沾染药材,赋予其驱邪治病的特殊功效。这种天人合一的生态智慧,体现了中华民族对自然规律的深刻把握。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特别提及:“五月五日采药,其药力尤胜常时。”
道县风药品种目前达200种左右,这些草药大致可以分成三类:第一类是能祛风除湿、通经活络、活血强身的药物,比如菖蒲、艾叶、追骨风、壮骨风、鸡血藤、千斤拔、路边荆等;第二类是清热解毒的药物,像金银花、鱼腥草、野菊花、夏枯草、淡竹叶等;第三类是雄黄,它常被用来泡酒,然后擦在皮肤上,能防止生疮疥和蚊虫叮咬。经专家鉴定,其中85%以上确具药用价值。如祛风除湿类的壮骨风,经现代研究证实含有多种抗炎镇痛成分;清热解毒的夏枯草,其活性物质对多种致病菌有抑制作用。这些草药知识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世代沿袭,形成了独特的民间医药体系。
道县端午风药系统而完备,各具特色。祛风除湿类以“追骨风”最具特色,这种当地特有的藤本植物被《道县医药志》称为“风湿克星”,配合鸡血藤、千斤拔等,对关节炎疗效显著。2020年湖南中医药大学研究团队发现,追骨风提取物确实具有明显的抗风湿性关节炎活性。清热解毒类中,鱼腥草的运用尤为精妙。道县人将其与野菊花配伍,制成防治暑热的药茶。现代药理研究证实,鱼腥草素具有广谱抗菌作用,这也解释了为何当地夏季肠道传染病发病率历来较低。 雄黄类的使用则体现了传统防疫智慧。虽然现代医学已证实雄黄含砷不宜内服,但道县人仅将其外用擦涂或悬挂驱虫的做法,规避了毒性风险,显示了民间用药的谨慎态度。坚持端午雄黄外用的村落,夏季虫媒传染病发生率降低43%。
道县风药的制作堪称一门精细艺术。药浴配方讲究“君臣佐使”,通常以艾叶为君,菖蒲为臣,佐以三五味辅药。熬制过程严格遵循“三熬三滤”古法:大火煮沸,文火慢熬,最后浓缩提纯。药汤色泽由浅黄渐至棕红,药香则从刺鼻转为醇厚。 最具特色的“药水蛋”制作更为考究。鸡蛋需先用针扎小孔,与药材同煮六小时,使药力渗透。煮成的蛋壳呈琥珀色,蛋白透着草药纹路,蛋黄则吸收了药性。道县中医院2019年研究发现,这种药蛋确实富含多种药用成分,且蛋白质结构更易消化吸收。沐浴仪式同样充满智慧:药汤温度控制在40℃左右,沐浴时长以“一炷香”为度(约15分钟),浴后忌吹风。这种将药疗、热疗与时间控制相结合的方法,与现代物理疗法原理不谋而合。
道县端午民俗的独特之处,在于风药文化与龙船竞渡的水乳交融。道县县城一座桥上的诗句“端午健身风药水,万人空巷看龙舟”生动描绘了这一场景。清晨采药,午时观舟,傍晚药浴,形成完整的时间链条。龙船文化与风药习俗存在深层联系。龙舟的“龙水”被认为能增强药效,而药浴又能为划船者消除疲劳。道州龙船造型独特,船首高昂,划行时激起的水花被视为“活化药引”。道州风药习俗于2016年9月入选永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,“道州风药”2020年成为第一批永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习所。2021年,端午节(道州龙船习俗)入选第五批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。道州龙船习俗与道州风药习俗两者共同构成了道县端午文化的“活态标本”。
在道县流传着一句俗语:“洗个风药澡,一年生病少;吃个风药蛋,身体倍儿棒。”给孩子们洗“风药澡”,吃“风药蛋”,已经成了道县端午节特有的习俗。近年来,道县风药习俗焕发新生。当地政府将每年端午节期间举办“道县风药文化节”,2025年5月25日至30日,由道县卫生健康局主办、道县中医医院承办的道县第二届“道州风药文化节”在道县玉龙湾路段如期进行。本届“道州风药文化节”活动,道县中医院连续6天在玉龙湾路段设置中医药服务体验摊位,免费提供中医体质辨识、名中医坐诊、运动养生指导、针灸推拿、道州风药辨识、药食同源品鉴、治未病产品展示、三减三健健康知识咨询、超声检查、道州龙船文化展示等多元化的中医药体验服务。该医院精心特制的“桂圆枸杞凉粉”“清暑益气茶”“乌梅汤”“茯苓山药老鸭汤”等药食同源美食,深受前来观看龙舟赛的游客喜爱。结合道地风药特点,中医院还研制了多款“风药足浴粉”“风药香囊”“风药药枕”“减肥祛湿茶”“黄精六宝粽”等系列治未病药食同源产品和外用泡洗、贴敷方供广大群众选用。中医护理特色技术火龙罐、铜砭刮痧、耳穴压豆等疗法也深受欢迎。这种“守正创新”的传承模式,使古老习俗既保持本色,又充满活力。
道县风药习俗超越了单纯的民俗活动,它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。从阴阳平衡的养生观到“治未病”的预防理念,从敬畏自然的生态观到家族传承的教育观,都在这项传统中得到生动体现。一名老专家评价道:“道县风药是民间智慧的结晶,它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了‘天人合一’的哲学思想。”在全球化背景下,这种根植于土地、服务于生活的传统文化,正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世界的目光。道县风药这一穿越千年的文化瑰宝,将继续讲述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生命故事,传递着追求健康、和谐共生的永恒价值。
来源:道县融媒体中心
作者:何云飞 周镜忠 黄福先 曹湘华 旷惠民
编辑:义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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