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池荷花待君归
安徽阜阳·马莹莹
我等的那个人,是个爱莲的人。历来,爱莲的人,都是像莲的人。走近他,田田的清风吹来,夹带着淡淡的荷香,氤氲着雅致的气息。
古今最爱莲的,最懂莲的,只有他了,周敦颐。先生的大名妇孺皆知,不怪朱熹这样赞叹,“闻道移根玉井旁,开花十丈是寻常。月明露冷无人见,独为先生引兴长。”多少个世纪过去了,先生的丰姿却还立于那爱莲池畔。
那年,周敦颐身在虔州雩都,与诸好友同游,尽兴之余,写下了《爱莲说》,并刻于岩石之上,由“四明沈希颜书,太原王博纂额,江东钱拓上石。”好不光彩夺目啊。那年是北宋仁宗嘉祐八年,公元1063年,掐指推算,倏忽之时光近千载了。千载悠悠,模糊的往昔变得更加难以辨识,其实,关于周敦颐于何时何地写下了《爱莲说》其实一直争论不休,有在今湖南省邵阳市之说,有在今江西省赣州市之说,还有在江苏省镇江市之说,不一而足。其实,对于一个追慕周敦颐的后辈来说,这些是不足争辩的,爱莲,便是爱莲,不是爱哪个地方的莲,天下之莲,都是一样的。
不过,一直以来,我都在寻觅着那个爱莲池。它好似一程寻梦,隔着千年的风雨,我依稀看到那年周敦颐,轻执纸扇,缓步而来。
“水陆草木之花,可爱者甚蕃。晋陶渊明独爱菊。自李唐来, 世人盛爱牡丹。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……”多熟悉的文章啊,初中课本中的它,常在晨读时,回荡于校园之中。当时只是喜爱,长大以后,才明白当时为何那么喜爱。简简单单的几行文字,意蕴深厚,与其说是我的眼睛就被周敦颐的笔毫给定住了,不如说是那韵律,是那格局,是那深意,将我带回到千年之前。那爱莲池上,波漪荡漾,荷风脉脉。接近之,便喜爱;凝视之,必陶醉。春风秋雨,迎来送往,那年,它迎迓到最重要的一个贵客,周敦颐。因他之书写,故而它能名扬天下。如果我能穿越,便会毫不犹豫地穿梭到那一天,跟在周敦颐的身后,敛息不语,看、听、记,或者他一回首,看到痴癖的我,觉得我是一个可交之友,那是何其幸哉。
赣州我去过,邵阳我也去过,可惜的是都没有遇到先生。说这话,可见我的痴。多年来,一次次沉浸在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中,那荷悠悠,漫漫,荡荡,在风中飘,在水中溢。似乎烟波渺茫处,我看到了周敦颐,一个沧桑的老者,一个念恋故国家园的儒人。那年的周敦颐,虽然已沉浮官场多年,但依旧初心不改,他清廉正直,襟怀淡泊,他的操行为人们所敬仰。一篇《爱莲说》足以明志,历经沧桑,繁花烟云,都过眼而去,他的内心依然静若明月,清似荷花。
这些,爱莲池再明晓不过了。光风霁月,明白如初,“出淤泥而不染”,可谓是周敦颐一生的写照,他一生清廉自守,服御之物,只一敝箧,钱不满百,旷然不以为意,如此之人物,可敬可仰。
元人王义山《君子堂记》阐释道:“莲有君子之道四焉:出淤泥而不染,一也;濯清涟而不妖,二也;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,三也;香远益清,亭亭净植,可远观而不可亵玩,四也。比德于君子也。”义山先生也是知晓周敦颐的,他亦明白那一池荷花对于周敦颐来说意味着什么。所谓思接千古,那情也是可以穿越的,通情达理,一切都在顺乎自然的情理之中。那年, 心地坦荡的周敦颐,徜徉水畔,用双脚丈量爱莲池的长度,连络如环,小巧可爱。于是,他坦然地把爱莲池里的田田荷叶,窈窕荷花都领养到自己的纸面上,那墨色浓香,笔毫松软,仿如汩汩,又似潺潺。水之晴柔,最契人心。凝望池上,荷叶遥遥,清风悠然。文成之后,爱莲池的美不胫而走,周敦颐的大名更是家喻户晓。在中国文学史上,周敦颐来了,带着一襟霞光,一池荷花来了。
那天的荷花开得是什么样的?其他人可能不晓得了,但那么多的细节都被周敦颐看到了,记下了,花色鲜艳,好不蓬勃。山水悠然,家国旧事沉于虚影之中,虽然美中不足的事多,但毕竟良辰美景奈何天,此事古难全。过分执着,是自寻苦恼。每每读到《爱莲说》,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到另一篇课文,《荷花》,想到叶圣陶,想到那个时节,那个清晨。“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朵荷花,穿着雪白的衣裳,站在阳光里。一阵微风吹来,我就翩翩起舞,雪白的衣裳随风飘动。不光是我一朵,一池的荷花都在舞蹈。风过了,我停止舞蹈,静静地站在那儿。蜻蜓飞过来,告诉我清早飞行的快乐。小鱼在脚下游过,告诉我昨夜做的好梦……”,悠悠时光,其实何尝不是一个梦呢。好梦也罢,噩梦也罢,都会醒来的。
那年周敦颐,在光影的瞬息里,找到了真正的自己。他轻捻胡须,沉吟着,独行着,思考着。梦境与实景,又何必分得太清。
在《爱莲说》的末了,他道:“予谓菊,花之隐逸者也;牡丹,花之富贵者也;莲,花之君子者也。噫!菊之爱,陶后鲜有闻。莲之爱,同予者何人?牡丹之爱,宜乎众矣。”那年周敦颐,真的醒了,不是从醉中醒,而是从岁月的迷局中醒来。拣一处干净的草地,跻身于喧哗的人群中,独乐乐不如众乐乐,在欢笑的游人之中,周敦颐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游人,他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。这才是周敦颐的本命真身。他乐于以这样的身份活在平俗的人世间,大隐隐于市,想找到他的人从今往后再难以觅寻到他的蛛丝马迹。
“旧隐濂溪上,思归复思归。钓鱼船好睡,宠辱不相随。肯为爵禄重?白发犹羁縻。”那年周敦颐,不悲不喜,独善其身,在爱莲池畔,以不系之舟的姿态,随着流水荡漾,那天地好辽阔,那诗意真宁静。
千年矣,那一池荷花,还在待君归。
来源:道县融媒体中心
作者:马莹莹
编辑:郑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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